《书法秘诀》清人原著(附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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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5/3 9:50:05
YiPinDuan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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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秘诀》清人原著(附释文)

凡欲学书之人,工夫分作三段,初要专一,次要广大,三要脱化,每段三五年火候方足。初取古人之大家,一人以为宗主。门庭一立,脚根牢把,朝夕沉酣其中,务使笔笔相似,使人望之便知是此种法嫡,纵有谏我、谤我,我不为之稍动,常有一笔一画数十日不能合辙者,此际如触墙壁,全无入路。他人到此,每每退步、灰心。我于此心愈坚,志愈猛,功愈勤,一往直前,久之则有少分相应,初段之难如此。此后方做中段工夫,取魏晋唐宋元明数十大家,逐字临摹数十日,当其临时,诸家形模,时时引入吾胸,又须步步回头顾祖,将诸家之长默识归源,庶几不为所诱,工夫到此,悠忽五六年矣。至末段则无他法,只是守定一家,以为宗主,又时出入各家,无古无今无人无我写个不休,到熟极处,忽然悟门大开,层层透入,洞见古人精奥,我之笔底迸出天机,变动挥洒,回想初时宗主不缚不脱之境,方可自成一家,到此又五六年。


释文:

凡是想学习书法的人,下工夫可分作三个阶段,初始时要专一,其次要广博,三要脱胎换骨至化境。

每段约三、五年火候才行。初学者取古人的大家,以一人作为宗主(专攻)。找对门庭后,脚根要把牢,朝夕沉没其中,务必使笔笔相似,使人一望就知道是从某家嫡系,纵使有人劝说、讥谤我,都不能为之稍有动摇。

常有一笔或一画数十日不能合辙的,此时犹如头触墙壁,全无入路。他人到此种地步,往往退缩而灰心。我此时却心更坚,志更猛,功更勤,一往直前,久而久之,则会有部分合辙相应,初段的难处就是这样。此后才做中段工夫,取魏晋唐宋元明数十大家,逐字临摹数十日,临时各家外形规范,时时铭记于心中,又要常常回顾开始的宗主,将各家的长处默记并归其源处(我理解为原是某家还属某家。不知然否),不为所诱惑,工夫到此,约五、六年可以。

到末段则没有其他方法,只是守定一家,以为宗主,而又时时出入各家,至无古无今无人无我之境,一直写到极其熟练的程度,忽然开朗,层层深入,洞察古人精奥,我笔底自然迸出天机,变化挥洒,回想初时宗主不受束缚又不脱离的境界,方可自成一家,到此又五、六年。


书路小道夫,岂易易哉!能用笔便是大家、名家,必笔笔有活趣。飞鸿戏海,舞鹤游天,太傅之得意也;龙跃天门,虎卧凤阙,羲之之赏心也。即此数语,可悟古人用笔之妙。古人每称弄笔弄字,最可深玩。临乐毅论十五日,深悟藏锋之妙;廿五日,深悟回腕藏锋并用;作为两层悟入,癸巳临来仲楼十七帖,深悟转换之妙;至二十日,又悟侧左让右之诀。余廿岁外见东坡书,即知其为偏锋,亦时有此疑,不敢率论,直至癸巳秋,见黄山谷小品于蒋子久家,其中有东坡不善作草书,只用诸葛笔,又云举背作案,倚笔成书,不能用双钩悬腕,自视此说,二十年不可解之疑,一日豁然冰解矣!

释文:

书法之路小道,但并不容易!能用笔就是大家、名家,需要笔笔有活趣。“飞鸿戏海,舞鹤游天,”钟太傅(钟繇)的得意处;“龙跃天门,虎卧凤阙,”羲之书的赏心悦目处。就此几句,便可体悟古人用之妙。古人每每说弄笔弄字,最可细细品味。临《乐毅论》十五日,深刻体会藏锋的妙意;廿五日,深悟回腕藏锋并用;这就是悟到二层了。癸巳(注:时间我不能确定)临来仲楼(估为藏书之楼)《十七贴》,深悟转换的妙用;到二十日,又悟到侧左让右的秘诀。余二十多岁时见到苏东坡法书,即猜测其为偏锋,亦时有疑惑,不敢轻意下结论,直至癸巳(应当指年,估计上同)秋,在蒋子久家见黄山谷(庭坚)小品,其中有苏东坡不善写草书,只用诸葛笔,又说弓背伏案,倚笔(估为持笔法)成书,不能用双钩悬腕,自想此说法,二十年不可解的疑惑,一日而豁然开朗了。


凡欲学书名世者,虽学楷学草,然当以行为主,守定一家以为宗主,专心临摹,得其用笔俯仰向背,姿态横生之处,一一入微,然后别取一种临数月,再将前所宗者临三月,觉此一番,眼力与前不同,如此数转,以各家之妙资我一人,转阻转变转变,转入转入转妙,如此三年,然后取所主书摹写数月,则飞动之态,尽入笔端,结体虽雅正,用笔则奇宕,此时真书草书行书一时尽悟,可入古人之室矣!

行书点画之间须有草意,盖笔笔飞动,纯是天真横溢,无迹可寻,而有遒劲萧远之致,必深得回腕藏锋之妙,而以自然出之。其先习黄庭洛神以端其本,其后习各种草书以发其气,其中又习数十种行书以成其格,安得不至妙境。行书之功十倍草书。或曰古人有忙中不作草字,奈何?曰:斯人斯时所未学者,草耳,未学则以为难,理或然欤?或曰:此说误。不及作草者,不及起草再誊真耳。学行书即能通真,学真书不能通行。以此知行书之功不小。

释文:

大凡以学书而名世者,虽学楷、学草,然而应当以行书为主,守定一家作为宗主,专心临摹,得其用笔俯仰向背,姿态横生的入微处,然后另取一种临数月,再将前面所学临三月,经此一番,眼力自是不同与前,如此数番,以各家之妙资养我,转变阻塞为变化,再转到入再到妙(此句颇费解,故只能胡乱翻之),这样三年,然后再取所主宗法书摹写数月,则飞动之态尽显笔端,结体虽雅正,用笔而得奇宕,此时真书、草书、行书自会融会贯通,可入古人堂室了。

行书点画之间要有草意,是指笔笔飞动,纯是天真横溢,无迹可循,而有遒劲萧淡静远之风致,要深得回腕藏锋的妙处,必须自然出笔下墨。如果你先学《黄庭经》《洛神赋》以端正固本,而后学习各种草书用以发启气韵,其中又习数十种行书以定格调,怎能不至灵妙境呢?行书之功十倍于草收。或许你会说:古人有惶恐(注:忙,《康熙字典》可解为“怖”怖,惶也)而不作草书,为什么?答复:此人那时没学草书,草书,没学的人以为难,或许就是这个理吧。或者说:这种说法有误。不能写草书的人,都不能举(起,古有举之意。是举一反三之举)草哪能察(誊疑为字,因古书上查不到誊。此字作察解)真书呢。学行书就能通真,学真书却不能通行。可见行书之功不小啊。


锺太傅书,一点一画皆有篆隶之遗,至于结构,不如右军。格之凤翥龙蟠如张芝,如索靖,皆锺一家书,以右军视之,正如太羹元酒不复过而问矣!锺书须玩其点画,如鱼如虫如枯枝如坠石,其旨趣在点画之间,虽古却少变动,简却少蕴藉,于势之一字尚未尽致,若夫王则纯以势胜势,奇而反正,则又秘之又秘矣!

释文:

钟太傅(钟繇)书,一点一画之间皆有篆隶遗意,至于结构,不如右军(王羲之)。如张芝凤翥(古解:飞举也)龙蟠之法式(格亦可作法式解,或感通,此处亦可),如索靖,都是钟繇一家书,在右军看来,正如太羹元酒(太、元均有初的意思,此处未查到,是否为典故,我理解为没熟的羹和酒。不知然否)不复过问(勉强可解)!钟书须玩他的点画,如鱼、如虫、如枯枝、如坠石,其趣旨在点画之间,虽古却少变化,简却少蕴藏,于势一字还没有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而王则纯以势取势,奇反而正,真是神秘又神秘啊。


华亭少时,学李北海,又学米襄阳,于二家盘旋最久,故得李十之二三,得米十之六七。生平虽无所不临,而得力则在此。今后学董者,不得舍李米而竟取董也。盖以董学董终不是董。米中年方临颜。陈中丞好学书,元章授以提笔法,曰以腕抵纸,则笔端有指力,无臂力也。曰提笔亦可作小字乎?元章笑顾,小吏取纸书黼黻,赞笔划端严,字如蝇头,而位置规模皆若大字,因请其法。曰:无他,惟自今以往,每作字时,不可一字不提笔,久之自熟矣!

释文:

华亭(董其昌)年少时,学李北海(李邕)书,又学米襄阳(米芾)书,于两家盘旋最久,故得到李书十之二三,得米字十之六七。生平无所不临写,而最得力却在这里。后学董其昌书法的人,不知舍掉李、米而直接学董。如果以董来学董最终得不到董。米芾中年才临颜书(应该是颜真卿)。陈中丞(此名历史上有唐朝和明朝有记录,文中似是宋朝人。资料有限故无法确定)好学习书法,得米元章(米芾)提笔法,说是“以腕抵纸”,则笔端有指力,而无臂力。问道:提笔也可写小字吗?元章笑着答,小吏取纸书黼黻[size=10.5pt](1、原义:古代衣服边上有规律的“黑白”“黑青”相间的花纹,多指官服;外观类似商朝青铜器上的边框纹路。[size=10.5pt]2[size=10.5pt]、引申义:a、代词,衣服或其他器皿上的花纹、纹路、色彩[size=10.5pt]b[size=10.5pt]、形容词,文章写的好、有文采[size=10.5pt]c[size=10.5pt]、形容词,某人有文学天赋、才华横溢[size=10.5pt]黼黻fǔfú [size=10.5pt]1.[size=10.5pt]泛指礼服上所绣的华美花纹。[size=10.5pt]2.[size=10.5pt]绣有华美花纹的礼服。《淮南子.说林训》:"黼黻之美[size=10.5pt]﹐[size=10.5pt]在于杼轴。[size=10.5pt]"[size=10.5pt]高诱注:"白与黑为黼,[size=10.5pt]青与赤为黻[size=10.5pt]﹐[size=10.5pt]皆文衣也。"多指帝王和高官所穿之服。[size=10.5pt]3.[size=10.5pt]借指爵禄。[size=10.5pt]4.[size=10.5pt]使华美。[size=10.5pt]5.[size=10.5pt]借指辞藻,华美的文辞。[size=10.5pt]6.[size=10.5pt]指修饰文辞。[size=10.5pt]7.[size=10.5pt]谓辅佐。),称赞笔划端严,字如蝇头(形容很小,蝇头小楷),而位置、规模皆仿佛若大字,你说为什么?回答说:没有其他方法,只有从今往后,每作字时,不可一字不提笔,久而久之自然熟悉了!


八法转换,要笔笔分得清,笔笔合得浑。所以能清能浑者,全在能留得笔住。留笔总在能换处,见之转换者,用笔一反一正也,此结构用笔也,即古人回腕藏锋之秘,不肯明言。所谓手授口诀者,试问笔如何能留由,先一步是用腕力,腕力用得不坠之时,方才用留,笔笔既留矣,如何能转,曰,即此提笔之果,能提笔,然又要认得换笔,自然笔笔清,笔笔浑。其法贵在窗下用熟,及临书时,一切相忘,惟有神气飞舞而已。所谓抽刀断水,断而不断是也。观舞剑而悟者,张旭也,斗蛇而悟者,文与可也。舞剑斗蛇最得古人用笔之妙,临来仲楼所刻舞鹤赋五年,字体始定。用笔四处,不可不留心,如出也收也放也转也。

释文:

八法(永字八法)转换(我理解为八种之间变换),要每一笔分得清楚,又要笔结合得浑(我理解为无痕迹,想来是指笔画转换之间结合部)。之所以能够清而又能浑,全在能留得住笔,留笔是在于能转换,看见转换的地方,用笔一反一正,这是结构用笔,即古人所谓回腕藏锋之秘,只是不肯说明吧了。所谓手授口传诀,试问如何能留的原因,首先是用腕力,腕力用得不下坠时,才能说到留,笔笔既能留了,如何能转?说:此就是提笔的结果啊,能提笔,而又认得转换笔(锋),自然笔清,笔笔浑。得其法贵在书窗下练熟,及临书时,一切都忘,只有神气飞舞而已。所谓抽刀断水,断而不断。


观舞剑而悟得书法的人,是张旭,观斗蛇而悟的人,文与可(文与可,北宋著名文学家、书画家,本名“文同”),舞剑斗蛇最能得古人用笔之妙。

临“来仲楼”所刻《舞鹤赋》五年,字体才定下来。

用笔四处,不可不留心,是:出、收、放、转。


余虽得元宰嫡传,初学书时,只临肥本兰亭,三年不辍,又不敢易他贴。介子尝笑其拙。三年后方临董书,旋临官奴贴,又稍涉坡仙北海,旋弃之,遂转学杨少师乐志论,又复有悟,但嫌其结构谨严,无疏散之致,又以舞鹤赋为主,如此二年,遂临二王全帖十册不停手,不下座者,七月及临毕。之后作字更拙陋,无一笔如意。余私心恨之,乃掷笔不敢作书者数月,后又猎心复萌,取旧日所临再虚心奋入,觉此际较从前大有不同,每一字中,又开无限法门,与我相瞻于静对之际,若以精微相合者,然后知古人之妙,未敢轻示后人,又必待后人有一分眼力,则见一分,有十分则见十分也。盖每字有数层悟入者,余乃知之又敛。我胜气淡,我妄心临颜柳欧虞而寝食于褚者,数月于宋之四家,元之一家,明之诸家,皆无所不窥,而独以米老为最,又取从前诸帖,时时拈起,回旋往复屈指计之,不知费几许几月矣!

乙巳春,过昆陵,见王双白,双白见余书静正因偏,告同人曰:此似董而深于少师之法者,元宰之后一人也。因劝余,不必泛临各家,当以董为主,间入少师之法,已足成家传世也。自是始专业华亭,誓以终老。双白髫年,即从董先生游,今六十余矣。董历游南北,双白多从之,故笔法精深,自谓得不传之秘,又亲书三十二字授余,其中有“侧笔取势,晋人不传之秘”十字。余初见以为不然,盖势之一字,余未深明,然每从诸家之说,以为未有不从中锋而得者,今日侧笔,胡为乎第?余从事于此有年,惟此一势字未了得,毋中锋之过乎。归来临帖数百字试双白传法,犹未了解此势字。初秋一病,淹留至十九日不愈,即起坐亭中,见风吹竹叶相迎相亚,忽迫忽避,恍有所得,觉前日半解半阻,至此神悟顿开,涣然冰释矣!羲之云,执笔在手,手不知运,运笔在腕,腕不自执。此四句贵先讲明。透观此语,转腕之法贵矣。次选临古帖,择其佳者摹之,所贵识得弃取,次折笔点画之间一一折开,看其起止,法熟后自臻神化。以上五条乃元宰先生临池妙诀。


释文:

我虽得元宰(董其昌)嫡传,初学书法时,只临肥本兰亭(《定武兰亭肥本》),三年不停辍,又不敢换其他帖。介子(人名,未考证)曾经笑我笨拙。三年后才临董(其昌)书,后又临《官奴帖》,又稍涉猎坡仙北海(李北海,李邕),后又放弃,转学杨少师[杨凝式,(873-954),字景度,官至少师太保,世称“杨少师”。]

《乐志论》,又有所悟,但嫌他的结构过于严谨,无疏散的风致,又以《舞鹤赋》为主,这样二年,随后不停地临二王全帖十册,不下座位,七月临完。之后,作字更拙陋,无一笔能如意。我心里恨啊,于是有几个月丢下笔而不敢再写书,一天突然又萌发写书之意,拿来以前所临的帖,再虚心临习,学得现在比从前大不一样,每一字中,又显现无限门道,和我相对与精微之处,悟得古人书法之妙,不敢轻意示于后人,必等待后人有一分眼力,则能见一分微妙,有十分则见十分微妙。大概每一个字要有数层体悟才能深入,我明白后又聚敛它(我理解为现代词之“总结”不知然否)。我不熟(胜:古字作不熟意)而气薄,忙乱(妄:乱,诞,罔)地临写颜、柳、欧、虞各体而废寝忘食,几个月在宋四家,元一家,明各家之间,无所不窥,而在米芾用力最多,又取从前各帖,时时拈起再临,似这样反复,而屈指算算,已不知多少个日月了!


乙巳年春天,经过昆陵,见到王双白,王双白见我书由于偏于谋正(静,古可作谋解),告诉旁边的人说:这似董而深谙少师书法的,是董元宰(董其昌)后一人而已。因此劝我,不必遍临各家书法,应当以董家笔法为主,间以少师,已足够成家传世了。从此开始专学董华亭(其昌),发誓以此终老。王双白少年就跟随董先生历游,到现在已六十多了(不知此处是六十多岁还是六十多年)。董先生历游南北各地,王双白多跟从着,所以笔法精深,说得不传之秘,又亲自书定了三十二字传授给我,其中有“侧笔取势,晋人不传之秘”十字。我初见不以为然,大概我对势字,还未深明,而每取各家说法,以为没有不从中锋而得书,今日说“侧笔”,从何说起呢?(有中锋哪还有侧笔第二呢——或除中锋外哪还有其他呢?)我从事此有些年,唯这一字没有了解,不是中锋的过错吗?回来后临帖数百字,试双白所传授的方法,还是不能了解这一势。初秋病了一场,一直到十九日才好些,坐在亭子中,见风吹竹叶互相迎送,忽近忽远,仿佛有所悟,觉得前些日子的半解半阻,到此茅塞顿开,突然清楚了!羲之说:执笔在手,手不知运,运笔在腕,腕不自执。这中句贵在先讲清楚了,参透这话,知道转腕重要啊,其次选临古帖,选择好的临摹它,贵在知道取舍,再次折笔点画之间一一折开,察看起止,方法熟练之后自然能神化。

以上五条是董元宰先生临池妙诀。


此外,侧笔取势晋人不传之秘也。侧笔取势者,于结构处一反一正。所谓锋锋相向,此从运腕得之。凡字得势则活,得势则传。徐欣二字,让左侧右可悟势奇而反正。永兴抽刀断水,自谓于道有悟,及舞剑斗蛇龙蟠凤翥诸法,一以贯之矣!又,前人诗云:舵楼一夜雨催诗,果有蛟龙起墨池,悟得将军舞剑势,分明草圣折锋时。“势”字最妙侧笔取势,言其书画有锋,势奇而反正也。

释文:

此外,侧笔取势是晋人不传之秘。侧笔取势,是在字的结构处理成一反一正,所谓锋锋相向,这要靠运腕才能得到。大凡书法得势则活,得势则能流传。如:徐、欣二字,让左侧右就可悟到势奇而反正。永兴(虞世南,贞观八年进封永兴县公。因而史称“虞永兴”。)从抽刀断水,悟到书法中的道(可理解为现在的规律),还有舞剑斗蛇龙蟠凤翥各法,均以“道”概括他们!又有前人诗:舵楼一夜雨催诗,果有蛟龙起墨池,悟得将军舞剑势,分明草圣折锋时。“势”字最妙在于侧笔取势,说是书画有锋,势奇而反正。


丰南隅《考功》云:双钩悬腕,让左侧右,掌虚指实,意前笔后。此十六字,古人所传用笔之诀也。双钩悬腕,食指中指圆曲如钩,节与母指相齐,而撮管指尖则执笔,挺直大字,运上腕,小字运下腕,不使肉衬于指;让左侧右者,左腕让而居外,右腕侧而居中,当使笔管与鼻准相对,则颌下无奇斜之患;掌虚指实者,指不实则颤掣无准,掌不虚则窒碍无势,三指撮齐,上俯仰,进退往复,垂缩刚柔,曲直钩环,纵横转运,无不如意,则笔在画中而左右皆无病矣;若夫意前笔后,工夫熟后,方可臻也,非纸成堆,笔成冢,安能有此神化。此南隅论临池家法,矜为神妙。以余观之,只是搦管法,至所以运笔并未之及,况让左侧右,注解总非耶?或曰让左侧右,毕竟如何,此拗腕法也,亦只向右边之一法耳。

释文:

丰南隅(查不到是何人)《考功》云:双钩悬腕,让左侧右,掌虚指实,意前笔后。

这十六个字,是古人所传授的用笔的秘诀。双钩悬腕,食指、中指成圆曲就像钩子,指节和拇指并齐,而撮管的指尖则主持笔,挺直写大字,当运上腕(古“腕”所指有两处:手腕和肘。故“上腕”应为肘解),小字运下腕(下腕应为手腕),不能使肉衬于指(此句颇费解。衬:古作,两种意思,一为“近身衣”;另一为“施与”。此处,我想是否可理解为“不能用指肉‘施与’,就是说不能用指尖力施”。);让左侧右,是指左腕让而在外,右腕侧而在内(我理解为:写时左手放在外侧,右手在内侧),应当使笔管与鼻尖相对,这样颌下就没有倾斜的顾虑了;掌虚指实,手指不实(实:此处用力,但并不僵)则笔会颤抖而不准确,掌不虚则字滞碍不得势,三指撮齐,俯、仰,进、退,往、复,垂、缩,刚、柔,曲、直,钩、环,纵、横,转、运,没有不如意的,这样笔尖在笔画之中而笔画左右都没有毛病了,如果意前而笔后,工夫练熟之后,才能功至臻境,不是纸成堆,笔成冢,怎么会有此神化之境呢。这是南隅论临池家法,持为神妙。以我看来,只是搦管法,运笔方法并没有涉及,何况让左侧右,他的解释似是而非吧?或者说让左侧右,无论如何,这应该是“拗腕法”啊,也只是说了“右”这一法而已。

六书象形会意谐声指事转注假借,发笔处收笔处转笔处皆有口授妙诀。又起不孤,伏不寡,亦双白妙语。陈眉公执笔撮于指尖,横担又斜又扁,不肯对客作书,恐人盗去笔法,此与古人执笔稍异。右军执笔向内,大令执笔向外,鲁公执笔真正中锋,今持其墨迹,向日中照之,划中微有一线,其色更黑,画画皆然。三人执笔虽不同,然皆悬腕、悬肘。董先生学大令,邹虎臣则全仿鲁公。

董先生于明朝书家不甚许可,或有推祝枝山者曰,枝山只能作草,颇不入格。于文徵明,但服其能画,于米万钟则更唾之矣。于黄邓稍蒙许可。董用羊毫,其头甚长,约一寸七八分,又略丰美。所谓毫毛茂茂,但笔笔尖耳!用之写小楷、小行或微杂紫毫。若匾额宜用羊毫,字大者,绝不用棕及猪毫。匾额横字,书宜长瘦,不宜扁阔。直竖匾额,高悬七八丈者,上字宜微大,下字宜微小,大字宜笔笔用力,黑多白少,言用笔宜肥也。

释文:

六书是指:象形、会意、谐声、指事、转注、假借,发笔处、收笔处、转笔处皆有口授妙诀。又有起不孤,伏不寡,这也是王双白的妙语。陈眉公执笔撮(撮:三指取也)于指尖,横担(笔横)又斜又扁,不肯对着客人作书,唯恐他人盗去他的笔法,这与古人执笔方法稍有差异。王右军(王羲之)执笔向内,王大令(王献之)执笔向外,颜鲁公(颜真卿)执笔真正中锋,今拿来他的墨迹,对着阳光映照,划中微有一线,其色更黑,每一笔画都有是这样。三个人执笔方法虽然不同,然而都是悬腕、悬肘。董先生学大令,邹虎臣则全仿鲁公。

董先生对于明朝书法家不太首肯,或者有时说到祝枝山:枝山只能写草书,颇不入格。至于文徵明,只佩服他能画,至于米万钟则更是唾弃了。于黄、邓稍有许可。

董先生用羊毫笔,笔头很长,约一寸七八分,又略丰美。所谓毫毛茂茂,笔笔尖!用它写小楷、小行楷或微杂紫毫。若写匾额则宜用羊毫,字大,绝不用棕及猪毫。匾额一般是横字,书宜长瘦,不宜扁阔。直竖匾额,高悬七八丈者,上字宜微大,下字宜微小,大字,宜笔笔用力,黑多白少,说是用笔宜肥也。


凡写字,先小字后大字,先缜密后纵宕,理所必然。王觉斯字,课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以此相间,终身不易。大抵临摹不可一日间断耳。觉斯字,一味用力,彼必误认铁画银钩,所以魔气太大。先生每云,吾书无他奇,但姿态高秀,为古今独步耳。心忘手,手忘笔,笔忘法,纯是天真潇洒。邹虎臣初学书最服膺董先生,及双钩悬腕三年而后成之。又邹虎臣评宋四家书,蔡曰嫩,苏曰俗,黄曰野,米曰贱,以其偏旁欹斜鲜庄雅之度耳。

释文:

大凡写字,先小字后大字,先缜密后跌宕,顺其自然。王觉斯(王铎)写字,一日临帖,一日创作,这样交互,终身不变。大概临摹不可一日间断。王铎的字,一味地用力,大约他误以为“铁画银钩”应该如此,所以魔气太重。先生(估是指董其昌)每次说道:我书没什么奇异,只是高秀,当为古今独步吧。心忘手,手忘笔,笔忘法,纯是天真而潇洒。邹虎臣初学书法时最佩服董先生,及双钩悬腕三年之后掌握。又邹虎臣评宋四家书,蔡曰嫩,苏曰俗,黄曰野,米曰贱,以其偏、旁、欹、斜、鲜、庄、雅来评价的。


毗陵有“束第”二字,经一尺五六寸,乃元宰书,真得势字。元宰尝云,余学三十年,悟得书法而能实证者,在起倒收束处耳,过此一关,虽右军父子亦无奈何耳!


释文:

毗陵有“束第”二字,直径有一尺五六寸,董元宰(其昌)所书,真是得势的字。董元宰曾说,我学书三十年,悟得书法而能得到实证的,是在“起倒、收束”之处,过了此一关,即使右军父子再世亦没有办法了。


转左侧右乃右军字势。所谓迹似奇而反正者,世人不能解也。字之巧处在用笔,尤在用墨。然非多见古人真迹,不足与谈此窍也。盖用笔之难,难在遒劲,而遒劲非怒笔木僵之谓。乃如大力之人,通身是力,倒辄能起,此惟褚河南虞永兴得之,须悟后始知余言也。颜平原屋漏痕折钗股,谓欲藏锋,后人不识,遂以墨猪当之,皆成俗笔。痴人前不得说梦,欲知屋漏痕折钗股,当于圆熟处求之,未可朝执笔而暮合辙也。

释文:

倚左侧右是王右军笔势。所谓书迹似奇反而觉得正,世人不能理解啊。字的巧处在于用笔,尤在于用墨。然而不是多见古人书法真迹,不足以与他谈论此窍门啊。大约用笔之难,难在遒劲,而遒劲又不是怒笔木僵的意思。比如力大这人,能身是力,倒后立即能起,这只有褚河南(字登善,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唐太宗时封河南郡公,世称“褚河南”。)虞永兴(虞世南)得其法,须参悟后才能知道我所说的。颜平原(真卿)屋漏痕、折钗股,说是要藏锋,后人不识,遂以为他的书法是墨猪,都是俗笔。痴人之前不能说梦,要知屋漏痕、折钗股,当在纯熟处求得,不可能朝执笔而暮就得到啊。


庚戍二月二十日华亭论书。内度景有历代内府玉宝及历代名人图章,又有一长印云:“玉皇殿上掌书仙。”此七字甚俗,然朱色如新,是亦一奇。观其语,疑宋徽宗所用之物也。古洲藏此神物,提督马进宝欲得之,以为进京入贡之用。古洲索价虽三千金,亦权意终无售意也。马价六百金,古洲不应。有人献计于马,遂以暗通海上郑成功为名,发兵黑夜围古洲宅,擒置于狱,凡家之所藏尽为马有,不独内景经也。又馈金珠乃得免。后马自京师还,召古洲一饭而已。刘玉少家藏眉公真迹甚多。余昔婆娑其下,见一白纸,便面,横书“闲挥白羽扇”五字,此款极新。山谷小品云,心能转腕,手能转笔,书字便如人意。观眉公此书,方知古人工书无他奇,但能用笔耳。大令草书淳古,殊近伯英,论者以右军草入能品,大令草入神品。余以右军父子草书比之,文章右军似左氏,大令似庄周,似右军者,惟颜鲁公,杨少师仿佛大令耳。山谷谓洛神赋非王子敬书。以字格笔力去之太远,乃米宣猷书。山谷诗云:小字莫作痴冻蝇,乐毅论胜遗教经,大字无瘗鹤铭,隋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然适能作小楷,亦不能摆脱规矩。客曰:子何不舍子之冻蝇?余无以应,因知此技非得不传之秘者,未易易也。凡欲作书,先端坐静思,随意所适,言不出口,气不盈息,沉密寡默,如对至尊,则无不美也。褚河南印印泥,张长史锥画沙,颜太师屋漏痕折钗股,怀素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可以悟入也。

释文:

庚戍二月二十日华亭(董其昌)

论书。看《内景经》上有历代内府(皇家内府)及历代名人图章,有一第印,字“玉皇殿上掌书仙”这七个字很俗,而印色如新,奇怪,看文字怀疑是宋徽宗所用。古洲(人名)收藏这一神物,提督马进宝相得到它,用作上京进贡给皇帝,古洲要价三千,此也是不愿意卖而出的价,马则给价六百,古洲不答应。有人献计给马进宝,以暗通海上的郑成功为名,发兵夜围古洲家宅,逮捕古洲入狱,他家里所有收藏品尽归马进宝掠取,不仅是《内景经》。又献金珠才将人赊出。后来马从京城回还,也只请古洲吃了一顿饭而已。


刘玉少家藏眉公真迹颇多。余曾在其家,见一白纸,横书“闲挥白羽扇”五字,此款极新。山谷(黄庭坚)小品上说,心能(使)转腕,手能(使)转笔,书字便能如人意。观眉公此书,方知古人工书没有奇处,只是能用笔。

大令(王献之)草书淳古,直逼伯英(张伯英,张芝),评论的人以右军(王羲之)草书入能品,大令草书入神品。我以为右军父子草书比之,外形上,右军似左氏(左丘明),大令似庄周(子),似右军的,惟有颜鲁公(真卿),杨少师(杨凝式)像大令。

山谷说《洛神赋》不是王子敬书。以字格笔力相差太远,乃米芾书。

山谷诗云:小字莫作痴冻蝇(不可作成痴呆又冻僵苍蝇),《乐毅论》胜《遗教经》,大字无瘗鹤铭(大字中没有《瘗鹤铭》),隋人作计终后人(隋人用计留给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当然也自成一家)。

然而能作小楷,也不能摆脱规矩。客问:你何不舍你的冻蝇?我无以应对,因为知道此技非得到“不传之秘”的人,不容易得。

凡准备作书,先端坐静思,随意所适(顺其自然),言不出口,气不喘息,沉默,如对至尊,则没有不美的。

褚河南印印泥,张长史锥画沙,颜真卿屋漏痕、折钗股,怀素飞鸟出林惊蛇入草,从中可以领悟。


淳化阁帖,初刻系枣版,银定拓。余友吴天定为余父述古公门人所居,又相怜。余朝夕得把玩后,湖广胡天骝出一册见示,乃二王草书,生动变化,余一见即知为潭帖,在淳化之上。观其后款,果然为二王草书。邢子愿得力于此。淳化秘阁续帖内欧阳太子率更、李太白皆极妙。太白字,天真豪放,逼似其为人,云得力于南唐李后主七法。余见董先生所刻戏鸿堂、宝鼎斋、来仲楼,书种堂正续,二刻鹪了瓴、红绶轩、海鸥堂、青来馆、蒹葭室、众香堂、大来堂、研庐帖十余种,其中惟戏鸿堂、宝鼎斋为最。先生平生学力皆在此二种,其余诸帖,研蚩各半,而最劣者,则青众香也。笔意酷似杨彦仲,疑其伪作也。

释文:

《淳化阁帖》,初刻是枣木版,银(白色)定拓。余友吴天定对我父述说古时公门人所据有,又相怜惜。我朝夕得以把玩,后来,湖广胡天骝出一册展示给我看,是二王草书,生动变化,我一见即知道为《潭帖》,在《淳化阁帖》之上。观它的后落款,果然为二王草书。邢子愿得力于此。

淳化秘阁续帖内欧阳太子率更、李太白皆极妙。太白字,天真豪放,好似其为人,可以说得力于南唐李后主七法。

我见董先生所刻《戏鸿堂》、《宝鼎斋》、《来仲楼》,书种堂正续,二刻《鹪了瓴》、《红绶轩》、《海鸥堂》、《青来馆》、《蒹葭室》、《众香堂》、《大来堂》、《研庐帖》十余种,其中只有《戏鸿堂》、《宝鼎斋》为最精。先生平生学力皆在此二种,其余诸帖,精研、粗俗各半,而最劣者,则《青众香》。笔意酷似杨彦仲,疑其伪作也。


淳化阁贴,所见诸本,皆系钱文倩物。文倩囊涩,先质六册于一富贾,余四册,余尝见之。其中二王一册,笔法秀宕,下真迹一等,果俊物也,细玩却是潭帖。在明朝唯陕西肃王府翻刻石拓为最妙,谓之肃本。从宋拓原本双钩勒上石所刻,费数万,较今市本相去天渊焉。

释文:

《淳化阁贴》,我所见到诸种版本,都是钱文倩物。文倩囊中羞涩,先抵押六册于一富贾,余四册,我曾经见过。其中二王一册,笔法秀宕,下真迹一等,果然是俊物啊,细把玩却是《潭帖》。在明朝只有陕西肃王府翻刻石拓为最妙,称为《肃本》。从宋拓原本双钩勒石上所刻,费数万钱,较今市本相去天壤。


明朝法贴,大刻有郁冈斋乃王氏所刻,停云馆,乃文氏所刻。郁冈斋,余童年曾见之,不复记忆。停云馆,余见之于张玉立家,其中黄庭、兰亭刻有多种,而帖中所载宋元诸家最详。又涿州冯相公所刻快雪堂,亦备载苏米书,采摭颇精,于晋魏历代之书,十得四五耳。至于董先生所刻戏鸿堂、宝鼎斋,临摹历代大家及自书题跋,精妙绝伦,近则可掩郁冈斋,远则踞诸淳化各种名帖之上,诚罕观也。

释文:

明朝法贴,大刻有《郁冈斋》乃王氏所刻,《停云馆》,乃文氏所刻。《郁冈斋》,我童年时曾见过,不再记得。《停云馆》,余见之于张玉立家,其中《黄庭》、《兰亭》刻有多种,而帖中所载宋元诸家最详细。又涿州冯相公所刻《快雪堂》,亦备载苏(轼)、米(芾)书法,采拾颇精致,于晋、魏历代的书法,十之得四五。至于董先生所刻《戏鸿堂》、《宝鼎斋》,临摹历代大家及自书题跋,精妙绝伦,近代的可以超过《郁冈斋》,远时的则在各种《淳化》各种名帖之上,真是罕见。


余见二王帖十卷,首幅刻右军、大令二像,前六卷皆右军书,后三卷皆大令书,共一百七十余页,末一卷皆名贤题跋,乃金坛李氏所刻。李为元明两朝世家,故能办此。余曾不停手临七月余,后以乏米,质之张氏,得六星后未能赎,可叹耳!

释文:

我见二王帖十卷,首页刻右军、大令像,前六卷都是右军书法,后三卷都是大令书,共一百七十余页,最末一卷都是名贤题跋,是金坛李氏所刻。李为元、明两朝收藏世家,所以能办到此事。我曾不停临七个多月,后来因为缺米,抵押给张氏,到六星(南斗六星君,

正是管理世间一切人、妖、灵、神、仙等生灵的天官。估:此得是指六星出现,但我不知是不是指时间,如果是,则是指多少时间?)后没能赎回,真是可叹啊。



二王有甲戍帖,在淳化之上。宜兴蒋如奇,号邃初,在扬州盐商家得之,价值千金。蒋与刘馀佑同年,蒋死,其子中落,适刘子名芳烈者,为镇江太守,蒋子修谒刘,请看不还,以北寄为辞,及蒋归,然刘所赠不下数百金也,后数年,蒋游京师谒馀佑,又赠数百金。蒋遂不敢言,至今竟为刘氏所有。

释文:

二王法书有《甲戍帖》,在《淳化》帖之上。宜兴蒋如奇,号邃初,在扬州盐商家得到此帖,价值千金。蒋与刘馀佑同年,蒋死,到他的儿子时家道中落,适刘的儿子名叫芳烈,为镇江太守,蒋子修拜谒刘,借看后不还,以寄往北为推辞,等蒋归家,然后刘所赠钱不下数百金也,以后数年,蒋游京师拜谒馀佑,又赠数百金。蒋于是不敢再说,至今竟为刘氏所据有。

米南宫对宋仁宗曰,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气,蔡襄勒字,杜衍摆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臣刷字。

释文:

米南宫(芾)对宋仁宗说:蔡京不得笔法,蔡卞得笔法,而缺乏逸气,蔡襄勒字,杜衍摆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臣刷字。


余学书十六年,方悟得势字,至二十七年,方悟得三折笔锋。今人把笔无几时,便思挥屏扇纤素,开口便轻议前贤,只是不自知丑态耳。历代名家,各有妙悟,如孤蓬自振,惊沙坐飞,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如折钗股屋漏痕、锥画沙、印印泥,如两峰出云,忽然自合,如见舞剑器,如见道斗蛇,如闻嘉陵江声,乃于道字方有悟,抽刀断水,总只悟得个势字,是取势又兼用笔,其余三折锋之说,自卫夫人及羲献而后无有问途者,岂知之,固秘之耶。抑得势即三折笔耶,可以不言耶,妙极!

落笔要有疏宕纵逸之气,凡作字时,便存此想,不可忽略,然必在极熟之后,笔忘手,手忘笔,方能臻此三折笔法。

元宰以争座位为颜书第一,为其字相连属,诡异飞动得于意外,最为深思。

学书之人先须笔笔能到古人,及至到处,则须劈破天荒自成一家。秦少游绝爱政黄牛书,问其笔法,政曰:字,心书也。着意则不佳,故每求儿童书以观其神气。

余学书在戊子元旦至甲申二十七年,临摹古帖备极苦心,虽时与古人盘旋,然堂奥未窥也。壬子腊月回山西陈家集,晴窗之下,偶临元宰禅悦一则,忽悟得变化笔法,然非口授,亦不能透彻耳。

凡临贴到数月之后,工夫沉密则平日笔意反为法所缚,动笔辄更拙滞,不得如意,如须换一两种帖,庶前之所临,活变生动,从不经意处潇洒而出。临小字是日,不得为人写大字,临大字是日,不得为人写小字,若转换数日笔意飞舞,厥迹既佳,大小亦可任意矣!

余十六岁时,过金陵,侄孙直儒家见其五百金所购欧书乐志论墨迹,余极爱之,因屡愿习此种,又苦其难弃前学,心识其法,五十二年未尝语人,后传李锡奇、乐继武及明晋卿子,名观者共传三人焉。在直孺家见颜鲁公争坐位墨迹,在唐版纸上无一字涂抹遗漏,与世所传草稿不同,字形瘦劲奇变,踊跃生动,如龙眼大,后幅并无人题跋,只有数行落年月姓名,但云是鲁公当日誊清,上之当事者,历代藏之。粤西荔波县瑶蛮洞中,传为世宝。万历末,有浙西顾姓者,官于其地,诱而得之,藏于其家。天启间转入吴门韩某之手,直儒用八百金购得之。此卷华亭且未之见,况前此书家乎?宜其题跋之无人也。余得华亭门人传法,眼能小具别鉴,故知其为真迹也。

镇江曹次师家藏苏米真迹,来扬求售。米之用笔,顿跌清古,与世所传真壤十纸,相去天渊,即较之方圆庵张志孝碑,亦不相类。乍视之,不知为米书。米老儒古帖,结构盘桓,气魄雄浑,笔意磊落。王双白云:明朝只有一大家,董元宰是也,下此都是名家。总明朝书家论之,可与唐宋匹者,一邓太素,二邹衣白,三倪苏门,四陈眉公,盖太素得力于米而天姿古劲有屈铁之势,全以骨胜,所少者细筋,又无变化,新新之态。至于邹书则中锋悬腕,荧迥刚劲,但拘于颜法,又时伤瘦硬,未能变化耳。若倪书,笔法秀逸,从董脱胎,于历代之法蕴蓄宏深,而出之简远,不似他人着力。陈眉公用笔甚活,自成一家,能于紧处用藏锋,其结构如松柯掩缭,有骨有趣,从苏脱胎,一毫不背。此四人皆亚于董,正是孔门有四哲耳。

凡用新笔,以滚水洗毫二三分,胶腥散毫为之一净则刚健者,遇滚水必软熟,与笔中柔毫为一类,后以指攒圆,且不可令曲,听干三四日后,剔砚上垢,去墨腥,新水浓研,即以前笔饱醮,仍深二三分,不可濡水,随意作大小字百余个,再以指攒圆,直候干收贮,量所用笔头浅深清水缓开,如意中式,然后醮墨,此华亭秘传也。又作字先开笔,开笔之法,先点清水,少歇又点,如此三次,令水透毫,然后取笔向干净砚上旋转捺之,令四面之毫,无一不和,又由浅入深,令四面毫之润处无一丝不齐,酌字大小,以分浅深。若临米,纵小字亦须深开,运用轻重方能随意。若写毕,亦另有秘传。

凡作字时,几上当安笔七八枝或十余枝,若用笔少不如意即弃去另换一枝,勿惜小费致留恶札于世相传。善书者不择笔,此英雄欺人语也。

凡书字,墨须新磨,重按缓转,则汁细色鲜,书笺纸宜用烟墨,书宣纸宜用胶墨。书熟宣胶墨与烟墨同研乃佳。若纯用烟墨,一经裱后,则墨色晕出,字迹模糊矣。研墨成后,必须令其停十余分钟,乃取笔醮写之,则光彩异常。又,墨须浓,笔须健,以健笔用浓墨,则作字有力而气韵浮动。又作字须有胆,胆大则悬腕自足,胆小虽悬肘不成。

凡书字,自运在服古,临古须有我,两者合之则变美,离之则两伤。临古须要无我,一有我便是已意,必不能与古人相消息。摄天地清明之气,入指腕间,方能与造化相通,而尽万物之变态,然非穷极古今,一步步脚踏实地,积习久之,纵横变化无适不当,必不能地负海涵,独扛百斛。故知千里者跬步之积,万仞者尺寸之移。孙虔礼云,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凡临古人,始必求其甚似,久久剥换遗貌,取神则相契,在牝牡骊黄之外,斯为神似。宋人谓,颜字学褚,绝不相似。此可悟临古之妙矣!

凡临古人,始在能取,继则能舍。能取易,能舍难,然不能取无由能舍。善学柳下惠,莫若鲁男子,于此可悟舍法。非折骨还父,折肉还母,何从现得清静法身来。余忆七岁时,读书东门王忆峰家,王称道董先生之学,余即慕其为人。余十七岁时,得笔法于南都。所谓手授口诀者,于此始知之。十九岁得宝鼎斋初拓,甚爱之。是时购先生真迹,然余以沉溺八股,既鲜闲暇,又生畏惮,是以不果学。乙酉之变,余家片纸只字都无存者,避乱湖边,教授阅三四年,复购数种。丙戊春,学永兴真书,两月即弃去,仍临肥本兰亭,直到戊子元旦,始落笔志毕生。于此年三月廿四日临所堂大罗经止静太古一则。岁月蹉跎,忽惊老迈,古之书家,自成童即能把笔,如大令六七岁受笔法,一到壮年,名满四方。子昂三十八岁已官就名成。余年四十八始有此志,不知何年得入古人之室,亦帷有立志坚定,工夫不懈,庶几有成耳。

折须提笔,转须捻笔,折乃圆,圆乃劲。

习古人书,必须专精一家,至于信手触笔,无所不似,然后可兼收并蓄,淹贯众有,亦决不能自成一家。若专此一家,到得似来,只为此一家所盖,枉费一生气力。又临古须透一步,翻一局,乃适得其正。古人言,智过其师,方名得髓。此最解人语。

人必各自立一家,乃可与古人相抗。魏晋迄今,无有一家同者,非由风会迁流,亦缘规模自树。仆常谓,使右军在今日,亦学不得,正恐为古人所盖耳。作书须笔笔有原本乃佳,一笔杜撰便不成字。作书不可不通篆隶,今人作书,别字满纸,只缘其末,未详其本,随意写写耳。通篆法则字体无差,通隶法则用笔有则,此入门第一正步。

东坡论唐六家书,永禅师骨深称体兼众妙精能之至,反造疏淡。欧阳率更妍紧拔群,尤工于小楷。褚河南清远潇洒,微杂隶体。张长史草书颓然天放,略有点画处而意态自足,号为神逸。颜鲁公雄秀独出,一变古法,后之作者,殆难复措手。柳少师本于颜而能自出新意,其言心正则笔正者,非独讽谏,理固然也。东坡于唐代变迁之迹论之最精,而武断私造之字则置而不论也。北宋书家,东坡及山谷米襄阳大抵高际阔步,气韵轩昂,或诋其棱角怒张则失之过。蔡襄李时亦有声于时。宣和时徽宗留意书法,得杜唐稽一人书法不传。高宗南渡,力图恢复,乃作评书之文,为翰墨志,玩物而已。大旨可宗,惟在羲献,彼何不援羲之之言曰:区区江右,固足以寒心乎!后之学书者,当思有益于国家社会乃可。

宋以后书家,变迁最异者为洪武体或谓之宋字,横细纵角,字体方正,施之刻书,良有裨益,惟文人习之者,除碑版亦无用之者,仅为书手(原为手民)专家之学也。

凡写榜书,须我之气足盖世,虽字寻丈,只如小楷,乃可指挥如意,有意展拓,即气为字所夺,便书不成。榜书每一字中,必有两笔不用力处,须安顿使简淡,令全字之势,宽然有余,乃能跌荡尽意,此正善用力处。

凡作榜书,不须拘结构长短阔狭,随其字体为之,则差参错落,自成法度,一排比令整齐,便是俗格。

凡榜书,三字须中一字略小,四字须中二字略小,若齐一则高悬起便中二字突出矣。又榜书结构体宜少长,高悬则方,若结体太方则高悬起便扁阔,而势散矣!

今楷书之匀圆丰满者,谓之馆阁体,类皆千手雷同。乾隆中叶后,四库馆开,而其风益盛。然此体唐宋亦有之。段成式《酉阳杂俎》诡习内载有官楷手书《沈括笔谈》云:三馆楷书不可谓不精不丽,求其佳处,则死无一笔是矣。窃以谓此种楷法为书手则可,士大夫亦从而效之,何耶?清朝若沈文恪、姜西溟之在圣祖时,查詹事、汪中允、陈弈禧之在世宗时,张文敏、汪文端之在高宋时,庶几卓尔不群矣。至若梁文定、彭文勤之楷法,则又昔人所云堆墨书矣!

凡写对联,落己名不宜太低,太低则吊脚不合格。若拓图章则宜留地步,不拓则少低亦可,总以合式为上乘。又首联宜站左边,对联宜站右边,以便路款。又凡字格宜上紧下松,留有余地,步且见人福泽。

定武兰亭石刻,出自率更,若以为率更所书者,余偿疑焉。太宗於此叙爱之如此其笃也,得之如此其难也,既欲寿诸贞石,嘉彼士林,乃舍右军之真迹用率更之临本,殆不然矣!后见何延之兰亭始末记云:帝得帖,命冯承素韩通政等各拓数本赐太子诸王,一时能书如欧阳虞褚诸公,皆临拓相尚,刘竦嘉话录云:兰亭序,武德四年入秦府,贞观十年始拓以分赐近臣。何子楚跋云:唐太宗诏,供奉临兰亭序惟率更令欧阳询自拓之文夺其勒石留之禁中,然后知定武本乃率更相拓而非其手书也。又兰亭博议云:欧公集古不录定武本,自山谷喜定武本,于是士大夫争宝之。

欲学书者,必得传授。明季华亭董公其昌传执笔法于其邑人沈公荃、逮国朝传王公鸿绪,鸿绪传张公照,照传何公国宗,国宗传金陵梅君钜。余学书三十年后,始缘钜得其传,先是张公秘其法,不授人,一日同何公坐狱中,何公叩之再三,乃告之,仍嘱勿泄。及出狱,何公偏语人梅君,因得之。及张公总裁某馆梅君誊录馆中见公作书,狐裘袖拂几上。张公曰,观吾袖拂几乎,腕实悬而动也。于此可以知书法之秘诀矣,亦贵学者有恒耳。


五、书法理论的发展历史概述

书法作为一种艺术,它玄妙而艰深。写字容易,真正走进书法艺术境界却十分艰难。书法艺术的神奇之处,在于能够通过作品将书法家个人的生活感受、学识、修养、个性等等不动声色地折射出来,通常有“书为心画”的说法。书法美是一种最解放、最自由的心灵之美。

书法是勤奋练习+

灵感+

性情,注重整体效果,讲究随心所欲,笔随心动的感觉。书法,在时间上要气脉流贯,空间上应虚实相生,笔势于静态中求得生动美妙,线墨于动态中展现气韵神采。是技巧与意境的交融,心灵与自然的共鸣。有时自己也会疑惑,西方书法的根在何处,欧洲典型的感性与理性,如何能成就书法的艺术。而我却可以很清晰地说——书法,源于自然,源于人文,源于传统,源于悠远流长的诗词文化积淀。


书法艺术是东方最美的艺术之一。早在隋唐时期,中国书法家的作品就开始大量东渡日本,此次回国“省亲”的《丧乱帖》就是很好的实物例证。唐代中期,日本高僧空海大师(774

年——835

年)来中国求学,专攻二王书法,他的手札与二王手札相比,几可乱真。空海回国后成为日本历史上最伟大的书法家。近代以来,吴昌硕、齐白石、陈师曾、赵朴初、启功等艺术大师的书法作品,成为日本人最喜爱的艺术珍品。


就东方书法而言,虽然古代书法成就中国占到上乘,但日本现代书法的发展态势比中国要好,日本传统礼仪思想乃至心境的保存,并在不断前行的过程中进行自我突破,是其中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例如手岛右卿的作品《飞》——如天人之羽衣,随着微风轻拂飘扬,最后溶入云霞,展现出一种舒快轻盈的舞姿,其中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形态上的趣味,收笔的最后一点飘荡无定,如夏日南风,冉冉向上升腾,正像鉴赏家所评论的那样,这出人意料而又绝妙的构筑姿态上虽有些过分,但在这里却清晰地闪现出一种净化的心象,没有耀眼之处。在轻松的表现中包含着精密,周到的创作构思,令人绝叹。从这个层面看,日本现代书法在创新方面有着很大的潜力和发展空间。而中国,文化大革命带来的心灵恐惧与精神麻木,改革开放与市场经济带来的文化杂糅,商业炒作所引发的矫情造作的表现欲望——整个大环境,缺乏一种安静、纯明而稳定的心态来面对书法未来的创新发展,当然不会取得长足的进步,同时也难有突破。

中国艺术的精神从总体上来说,是在源于心灵的基础上,追求宁静与和谐。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物我两忘,天人合一。”人的社会秩序及心理节律与宇宙的自然和谐一致,所以说“古今字画,本之天而全之人也。”

在繁华物质都市气息中提取现代生活中的“灵性”作为书法艺术突破传统范式的创作之源,单凭一颗急功近利,焦躁不安的心是不可能的。怀素说:“夜闻嘉陵江水声,草书益佳。”只有安静下来,用思想与悟性去聆听我们的心化自然,最大程度地发挥我们不受一丝芜杂沾染的心志与想象,才能感受艺术,创造恒久之美。

在中国古代文艺理论中,古代的书法理论是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也是我国艺术理论中的最宝贵的遗产。

相对而言,古代书法理论的出现比书法艺术的形成要晚一些。据目前所能见到的资料,古代书论著作最早出现于汉代。西汉大学者、文学家扬雄在他的《法言•问神》中,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论断:“书,心画也。”这里的“书”虽不是专指书法,但它最早论述了有关中国书法理论的根本命题——书法同书法家思想感情之间的关系和书法艺术表情达性的特质等问题,对后世的书法创作和书法理论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中国书论史的源头。.........



汉代是我国古代书法理论的初创期。随着书法艺术的成熟和兴盛,专门研究书法的理论著作便应运而生。最早论述书法的一篇文章是东汉书法家崔瑗的《草书势》。崔氏在文中认为,草书的出现正是由繁到简的社会需要的反映,并描述、赞扬了书法的形态美和动态美。对书法的艺术审美功能和价值作了充分肯定。继此之后又出现了几篇重要的书论著作,如赵壹的《非草书》、蔡邕的《篆势》、《笔赋》、《笔论》、《九势》等。尤其是大书家蔡邕的《笔论》和《九势》,在中国书论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古代书法理论的成熟期。这一时期,书法艺术非常兴盛,出现了一大批书法名家。书法艺术的发展也带动了书法理论的研究。西晋时,出现了一批以自然界中千姿百态的物象、动态来描绘、比喻各种书体形态美的理论著作,如成公绥的《隶书体》、卫恒的《四体书势》、索靖的《草书状》、刘劭的《飞白势》、杨泉的《草书赋》等,表现出一种“尚象”的审美趋向。东晋时,书家已不满足于对书法外在形态的描述,而开始探求用笔、结体和章法技巧的规律,并注意研究人的主观意志与书法的关系。如世传卫夫人的《笔阵图》、王羲之的《题卫夫人笔阵图后》、《书论》、《笔势论》、《用笔赋》、《记白云先生书诀》等,都是这方面的重要书论。至南北朝时,受时风的影响,开始重视对各个书家的评论。这方面有影响的著作有羊欣的《采古来能书人名》、虞和的《论书表》、庾肩吾的《书品》等。尤其是王僧虏的《书赋》、《论书》、《笔意赞》等书论,着意探求书法创作的过程和特征,对后世书法艺术的发展影响深远。

隋唐是我国古代书法理论的兴盛期。隋代虽立朝时间很短,但其书法上承南北朝碑刻,下启唐楷诸家,为唐代楷书法式的建立奠定了基础。其书论也重在探讨楷书的笔法与结体,智永的《永字八法》和智果的《心成颂》是这方面的代表。随着唐代书法艺术的达到鼎盛,书法大家、名家辈出,流派纷呈,书法理论也兴盛起来,大批成系统、有分量的书论著述陆续问世,对细部技法的探讨和对书法创作规律的剖析逐渐代替了对书法艺术总体印象的阐述,涉及了书法艺术的各方面,体现了唐代“尚法”的风气。欧阳询的《三十六法》、孙过庭的《书谱》、张怀瓘的《书议》、《书信》、《书断》、《文字论》、《六体书论》,

《论用笔十法》,窦臮、窦蒙的《述书赋》,徐浩的《论书》、颜真卿的《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张彦远编的《法书要录》等都是这一时期书论的代表作。尤其是欧阳询的《三十六法》、孙过庭的《书谱》、颜真卿的《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在中国书法理论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宋代是古代书法理论的变革期。由于各种原因,宋代的书法无法与唐代相比肩,却能另辟蹊径,一时帖学盛行。而且在书法理论上也有所革新和发展。宋人论书主张书法创作不应受法度的束缚,不必斤斤计较于点画、布置等具体方法,而应重视作品中的风神意韵及书家的内在精神与气质,自由地抒发其胸臆,力求创新。它是宋代“尚意”书风的反映。朱长文的《续书断》、苏轼的《论书》、《东坡题跋》、黄庭坚的《论书》、米芾的《书史》、《海岳名言》、姜夔的《续书谱》等,都是这一时期书论的代表著作。《续书谱》尤为系统精到,为历代书家所推祟,影响巨大。

元明两代的书法艺术帖学仍然盛行,尚未走出书法创作的低谷。在书论方面,由承继晋唐之法,对宋人“尚意”书风进行否定,进而重视书法艺术的形态美,标举魏晋风格。元代书论主要是讲究法度,代表论著有郑杓撰、刘有定注的《衍极》和陈绎曾的《翰林要诀》。明代书论则强调崇尚古雅,倡导骨力与研美兼善。陶宗仪的《书史会要》、丰坊的《书诀》、项穆的《书法雅言》等则是其代表论著。

清代是古代书法理论继往开来的一个时期。从清中期开始便逐渐形成了帖学与碑学明显分流的格局,而且帖学逐渐由盛转衰,碑学则日渐兴盛。故书法理论前期重视对笔墨技巧的阐发,代表著作有笪重光的《书筏》和朱履贞的《书学捷要》。后期则主要是对碑学理论的探讨,阮元的《南北书派论》、《北碑南帖论》、包世臣的《艺舟双楫》和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是这方面的代表著作,并形成了一股抑帖尊碑、重北轻南的风气。刘熙载的《艺概•书概》对南北书风的特色分别作了概括,强调他们各有所长,则显得比较公允、客观。不仅如此,《书概》还对中国古代书法艺术的历史、书体演变的历史和书法艺术的技巧、风格等问题进行了全面、系统而精要的理论总结。这些论著在中国古代书论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们对清代碑学的理论和实践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总结,促进了清代书法艺术的发展和繁荣。并对近现代书法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中国古代书法理论发展的大致轮廓如前所述,我们从中不难发现以下几个突出特点:

首先,重视对审美风尚的总结与引导。一般说来,一个社会必然有一个社会的风尚,这种社会风尚也必然要影响社会文化的各个方面;而社会文化各方面对这一风尚的欢迎或抵制,又必然会直接影响到这一社会风尚的兴盛与消亡。同样,各个时代对书法艺术的审美风尚也不一样。如何引导这种审美风尚,使之成为这一时代审美的主导风尚,就成为各个时代书论家们所关注和探讨的问题。如汉魏时书论中的“尚象”、晋时书论中的“尚韵”、唐时书论中的“尚法”、宋时书论中的“尚意”等等,无一不是对各个时代书法艺术实践中审美风尚的总结,而通过总结反过来又指导书法创作的实践,促进书法艺术的发展与繁荣。

其次,对书法艺术的研究全面而系统。只要我们粗略翻阅一下中国古代书法理论著作,你就会看到:我国古代对书法艺术的研究和总结是全方位的,涉及到书法艺术的各个方面,而且自成体系。如果将它与中国古代画论相比较,就更能显示出这一特点。比如对书法发展史的研究,自从南朝宋羊欣的《采古来能书人名》开其端,以后各个朝代几乎都有这样的一批著作。它们论列了从上古至清末书法发展的历史,保存了中国书法发展历史的完整面貌。又如对书体演变历史的研究,论及了大篆、小篆、八分、楷书、行书、章草、今草等书体的产生、发展、变化以及概念、特点等各个方面,系统而全面。再如对书法技法的研究也是极为深人、全面,大凡用笔、用锋、执笔、结宇、用墨、布白等等,皆有详细而精到的研究。

再次,重视书品与人品的关系。早在西汉时扬雄就提出了“书为心画”的著名观点,认为书法艺术作品是书家思想意识、德行、品藻的直接反映。这一观点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北宋书论家朱长文在其《续书断》中就认为,一个人书法艺术的高下与他的品格修养有很大关系,并举例说:“鲁公可谓忠烈之臣也,……其发于笔翰,则刚毅雄特,体严法备,如忠臣义士,正色立朝,临大节而不可夺也。扬子云以书为心画,于鲁公信矣。”这实际上就是说颜氏端庄雄健的风格来自于他的高风亮节。近代书论大家刘熙载在《艺概•书概》中更明确地说:“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他认为通过书法不仅可以看出书家的“学”、“才”、“志”,而且可以想见书家其人。人品好书品必定好。

另外,善于借助生动形象的比喻来表达评赏者的感受,以充分显示欣赏过程中多种心理活动交织的情状。早在东汉蔡邕的《笔论》中,就运用丰富、美好的比喻,来强调书法创作的体势应融人大自然各种生动的形态。自此,历代书论家留继承了这一传统。如孙过庭《书谱》中写道:“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在这里,作者就运用了一系列生动形象的比喻——实际上是博喻,来比拟钟繇、张芝和二王书法的神妙景象,从而使人获得一种感性的认识,便于领会。此类例子真是举不胜举。

总之,中国古代书法理论是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值得我们认真总结和继承。

2013/5/9 12:00:09
lao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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